陈璀璨有些不敢相信：“怎么会呢？要不是我女儿谈对象，我和这种大领导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。”
顾月：“不着急，我帮你慢慢回忆一下。”
“你并不是个纯粹的文盲，女儿上小学时，还能帮她辅导功课，能陪她一起读名著对吗？”
陈璀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“现在好多东西都忘了，看书可吃力了了。”
顾月：“你得先记住，才有资格谈忘记，不是吗？也就是说，你以前也上过学的。”
陈璀璨：“是啊，国家从上个世纪就很重视教育了。”
“不过那会儿我们条件不好，村里就只有一个小学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，坐在窗户边上的学生，得自己那些彩条布塑料布去把窗户堵上，不然书本都得被淋湿。”
“早上出门时，我妈会给我烧几个红薯，一个在路上当早餐吃，剩下的在学校里当午餐吃。”
顾月：“后来怎么没有读书了呢？”
陈璀璨：“哎，都怪我不争气，爸妈好不容易把我供到了高中，我却没有考上大学。”
“那时候能考上大学该多好啊，哪怕是个专科也行啊，国家包分配工作，能进体制内体面地活着，父母脸上也有面子。”
“你是不知道，当初我爸妈在村里可是受了不少嘲笑，说是花那么多钱供我读书有啥用？还不是得回家种地？”
顾月摇摇头：“不是的，其实你当初考上大学了，而且不是专科是本科，只不过被人冒名顶替了。”
“不信的话，你可以上学信网上查查看。”
陈璀璨没有想到顾月回来这么一句话，当场愣住了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她无比希望这是真实的，她想证明爸爸妈妈供她读书并不是什么错误的选择。
但她又害怕这是真实的，就算是证明自己被顶替了又如何呢？已经过去20多年了，她也已经老了，难不成岁月还能倒流吗？
这种现实的苍白感，让她本能地不断对顾月摇头。
顾月：“其实早就有很多异常迹象了，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。”
“回想一下，这些年来你去政府部门办事的时候，是不是经常被告知身份信息与登记信息不符是吗？”
陈璀璨无言地点了点头，她确确实实经常遇到这种麻烦事。
但20多年前，政府也没有普及电脑办公，确实容易出现各种错误疏漏。
比如说女儿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，就比实际的出生日期小了整整10个月。
所以她就没有当回事儿。
现在来看……
陈璀璨接着说：“主播，我不会上那个什么网，你能不能帮我弄下？”
顾月点点头，陈璀璨从后台私信给她发了身份证号码。
登上去一看果真如此，学信网显示陈璀璨毕业于某某师范大学。
个人信息栏的照片和她完全不像，眉眼之间，倒是和她女儿的未来婆婆有八九分相似。
弹幕一下子就热闹了。
【你们不知道20多年前能考上这个学校意味着什么，含金量可比现在高多了。】
【我懂我懂，我妈妈就这个学校毕业的，现在退休金一万多呢，比我工资还高。】
【妈呀，要是我的高考成绩被人偷了，我绝对会去杀人的。】
【那年头能有个上大学的机会多难得啊，这人也太坏了。】
【可怜这位阿姨，她都五十多岁了，知道了又能怎样呢？我怎么觉得，一直瞒下去反倒是稍微好一点呢？】
陈璀璨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很快，丈夫拿来了一瓶药，让她就着凉白开喝了下去。
她觉得胸口堵得慌，肝脏也被气得生疼生疼的，眼睛似乎很湿润，但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！
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！
如果当初没有人顶替她，会怎样？
爸妈不会被村里人嘲笑，他们会努力攒钱送她去读大学。
她读完大学后，可以在国家的安排下，有一份体面的好工作。
每个月按时拿到工资，在室内办公。
不用像以前那样，风里来雨里去，干完活后还要低声下气地找老板要钱。
她还会拥有医保社保，不会看个病就背上十多年的债务！
她不会荒废了学业，女儿读中学时，遇到不懂的地方也能讲解下！
她不用担心自己没本事，女儿被婆家看不起！
可是……
可是……
可是这一切都没了，她已经50岁了，还能怎么样呢？
她大口喘气，过了好久好久，方才回过神来。
“主播，我……”
“可我已经半截入土的人了，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？”
“反倒是害了我女儿，她还能安心嫁进去吗？”
顾月叹了一口气道：“我告诉你事情，不光是因为你抽中了福袋。”
“更是为了公平二字，若是有太多这种家伙身居高位，我们的社会如何发展进步呢？不管怎样，拔掉一个蛀虫，整个社会便会更健康一分，未来不公平事件出现的概率便会降低一点。”
“至于你女儿，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。”
“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她，她究竟想不想嫁给现在的男朋友。”
陈璀璨一直以为女儿和男友感情很好，经常催着他们结婚抱孩子，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？
便迟疑着拨通了电话，轻柔地问道：“宁宁，妈妈问你一件事。”
电话那头的女孩儿同样也很温柔地回应道：“妈，你说。”
“你可一定要跟妈妈说真话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真的想嫁给小张吗？”
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回音：“妈，说实话，我……我并不是很想和他结婚。”
陈璀璨夫妇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四只眼睛里全都是迷茫和不解：“闺女啊，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？”
“不要害怕，跟爸妈说啊。”
顾月喝了杯茶水，心中是感慨万千。
这个社会对女孩儿的规训限制还是太多了，哪怕是宁宁哪种优秀有想法的女孩儿，也会被一些传统思想裹挟着走。
就算是发现了问题，也会忌惮于周围人的眼光，没有抽身离开的勇气。
